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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山南水北】北京的秋天

时间:2020-12-24 14:00:36 | 来源:太行日报

◇冰河

北京的秋天总是阴沉沉的,这不仅是秋的多情,也和浓重的雾霾有关。这样的天气总是让人昏昏欲睡,振作不起来。北京人大概已经习惯了吧,男女老少无一例外地挺着一张倦怠麻木的脸,疲惫地挤地铁,穿行在茫茫人海中,耗费掉人生最好的年华去做那些不得不做又无关紧要的事情。皇城根儿下的生活,与阴沉的天气和高大的城墙相比,庶民是卑微的,无足轻重又密密匝匝,历史的风刮了上千年,仍未见少。

对于北京的天空,人们津津乐道的是两种蓝:APEC蓝和阅兵蓝。可惜它们在我去的时候已经成为永远的历史,北京迎接我的,仍然是他的嘈杂和阴沉。这也算是一种本色吧,素面朝天,要好过那些强打精神的待客之道。何况我还不是客,是来朝圣的子民,像万千长途奔波的人们一样,从四面八方涌过来,只为看看自己心中的那方圣土还在不在。

前门大街和大栅栏,我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,这个最具老北京特色的地方正历经一轮又一轮的商业化改造,虽然复活了民国时的当当车,整条前门大街焕然一新,修旧如旧,店铺林立,商客云集,你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,又说不上来。直到跨过马路站在古老的正阳门前,你才恍然,相较之下,那宽阔平坦的街道如旧的商铺还是新了点,少了份沧桑的味道,这样的街道是修给那些操着不同语言的异域旅游者看的。

大栅栏作为前门大街的一条胡同,名气是超越前门的。这既是因为它自明清以来的繁华,云集了北京可以让人记住的老字号,也是因为它时刻坚持的一份内敛,宽不过十米长不及千米的胡同,一样盛得下整个北京城。十五年前,我曾在这里的一家山西人开的旅店小住几日,公务之余,整日流涟在胡同里,张一元、全聚德、瑞蚨祥、大观楼,每一个名字都让我惊诧,我甚至还在德云社看过一场传统曲艺节目,在我心里,它就是老北京的浓缩了。那时我对前门大街完全无感,十五年后再次造访,仍然无感,而对于大栅栏,则有些心疼,传统胡同的皮里已经越来越少传统京城的瓤了,在它之上,巨无覇的新北京正压顶而来。

那天晚上,从前门出来,在天安门广场我绕了个大圈,终究未能进入。守卫的士兵没有解释封场的原因,隔街眺望,施工的机械正在折除阅兵庆典加国庆的花坛,作为国家的形象展示,人民的广场总是在一场又一场的庆典中日升日落,每日的升旗落旗仪式恰恰是这壮观的大幕。我从未如此近的站在天安门前,因为广场封闭,倒给了我一个近距离观察它的机会。观礼台、金水桥、红得热血沸腾的城楼,它记录了中国近代史上的重大事件,又悄然翻修完成了蜕变,与国徽和人民币一起,成为一个新的政权的象征。即便是夜晚,这里都有如山的游客,隔着铁栅栏与城楼合影。金水桥上是军容严整的士兵,早已对这样的场面见怪不怪,他们挺拔威严,一动不动,接受着游客的瞩目和检阅。靠着隔离栏,我也拿起手机自拍了一张,记录下我曾有过的如此之近。

终于有机会可以一个人走走看看,对我来说,这是无比惬意的事。以往的旅行,总是有结伴的同事,让你不得不为了集体妥协自己的向往。这一次,我独自走过前门、大栅栏,走过天安门,内心宁静从容。但我真正想去的,并不是这里。从前门深入北京心脏的心脏,坐二号地铁转四号线,约摸七八站的距离,就到了我一直想去却从未去过的地方:北京大学。我前面的学生向保安出示学生证,我向保安点头示意,均被顺利放行。内心窃喜之余,犹为感谢北大保安对知识对学者的这一份尊重,我的精神是属于五四时的北大的。

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来北大看看的原因了。看到那些迎面而来的学子,他们青春的面庞稚嫩的笑容让我想到从前的自己。但我没上过北大,甚至连全日制的大学也未曾读过,从十九岁起,我的青春就在社会这所大学校里接受锤炼。她教会了我勇敢坚强,也让我辨识了丑陋欺骗,她给了我读书无用的打击,也为我提供了如饥似渴的藏书,我的恩师遍布古今中外,我的灵魂游走天地之间,拨云见日,秉持下了正义、智慧和善良。读的越多就越要找一个精神的皈依之所,那就是北大,我的众多导师精神焠炼的地方。蔡元培、胡适之、鲁迅、李大钊、朱自清、徐志摩、俞平伯、沈从文,还有海子和余杰这些与我同时代的朋友,如果愿意,这个名单可以一直列下去,直到我不得不来北大,沿着他们踏出的小径去红楼里拜访,邀他们在门前的草地上走一走坐一坐,说说年轻时的梦想和今日不得不做的事,也说说少年之中国和人到中年的中国。

所以我张望一眼百年纪念讲堂和类似新的建筑就匆匆地侧身,在那些藤蔓类植物爬满的红楼前长久地伫立,然后静静地猜想,这会是哪位大师曾经的居所呢?不忍打扰又心有不甘,于是走到门前窗后向内窥视,即而恍然,它已是校方的办公用房。傲然的红楼历经岁月洗礼风骨不倒,簇新的红色油漆在这个秋日里分外刺眼,夺目的红和天安门城楼一样的颜色,似乎在标榜当年御赐的荣光,又似乎在显示如今红心一片的忠诚。但我更喜欢的是那种斑驳的暗红,那种民国年间的颜色,仿佛教授们洒尽一腔赤诚涂抹上去的,那是凝固的热血,如今却成身份的尊崇。

我欲寻找被无数学子咏叹的未名湖,终是未找到,只在校史馆外看到几亩水面,然后从标志性的西门出来,请路人帮我拍了照片:北大,我来过了!

走在北大西墙外的人行道上,我不再惶恐,内心无比踏实,这才是我该走的道路,北大终究是墙内的北大,我只在墙外。现实中的北大,我来过了,民国时的北大,我永难抵达。

于是我仍旧在路上,一生都在路上,向着北大的方向。

这一次抵京,是参加第二届全国新闻战线好记者讲好故事比赛,我讲述了一个家乡的军人二十一年献身边疆献身国防的故事。其实我更想讲讲我自己的故事,二十一年寻梦北大的故事,我找到了,又迷失了,把她推到了一个更遥远的地方。她因遥远而向往,并给我源源不断的力量。

离京前夜,我又一次站在前门大街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。正阳门前,暗哑昏沉,正阳门后,灯火辉煌,它们一阴一阳,就像两个世界。我怀揣一瓶半斤装的二锅头,且行且饮,消失在两个世界的夹缝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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