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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酸酸的味道

时间:2021-07-14 08:00:21 | 来源:山西日报

夜,深了。我无力地躺在床上,泪水一滴一滴往下淌。“妈妈——妈妈——”,我在心里一直呼唤着。又是一个不眠之夜!泪眼蒙眬中,我望了望正做早饭的姐姐。隐隐的,闻到一种亲切熟悉的味道。哦,那是酸饭的味道!儿时日子艰难,吃得最多的就是酸饭。酸饭大致分酸粥、酸捞饭和酸稀饭,分别用小米和糜米来做,用酸米罐里的酸汤把米茳酸煮熟后即可食用。那时在老家偏关,家家炕头上有个酸米罐,而做酸饭和腌酸菜则是衡量一个家庭主妇好坏的标准。有人做的酸饭、腌的酸菜就是好吃,有的人无论怎么学也做不好。老人们说,这是个人手法,谁也没办法。而我有一个非常能干的妈妈,她做的酸饭成为我一生最爱的美食!那时,早饭一般是吃用小米做的酸粥。明媚的晨光中,一碗热腾腾、酸溜溜的小米粥出锅,再配上酸菜,那个爽口,想起来都流口水。午饭多是吃酸捞饭。将糜米煮好后,用漏勺把米捞出,和汤分开。因酸捞饭的汤比米酸,于是,便依个人爱好,爱喝汤的少放点米,爱吃米的少放点汤。逢年过节,再做点大烩菜。捞饭烩菜吃完,再喝上半碗酸米汤。摸摸圆圆的肚子,咂咂尚留余香的嘴巴,那可真是幸福满满呀!结束了一天的劳作,晚上就是酸稀饭。小米加土豆熬成稀饭,喝上一碗,消食健胃、清新怡人。第二天,日子照旧,生活照旧,酸饭照旧。习惯成自然。长此以往,我就特别爱吃酸饭。但有时却爱得有些过于执着。记得有一天,不知为何,我心情格外糟,大清早就坐在炕上生闷气。家人都在各自忙活。父亲到河边去挑水,大姐磨镰刀准备割麦子,哥哥准备去上学,二姐在叠被子扫炕,最小的弟弟被用一根红裤带拴着固定在炕上,他乖乖地坐一会儿爬一会儿。那天母亲做的早饭是甜米粥。酸饭不经饿,因此,每到需要出苦力的农忙季节,没有人家会吃酸饭。可年纪尚小的我不管这些,我只知道我今早就是要吃酸粥。大家各自端起自己的碗,一扫而光,唯独我死活不肯吃,哭着喊着要吃酸粥。母亲拿我没法儿,只是不声不响地忙着做其他事,别人也都不理我。闹腾了一阵子,父亲挑回水来了,不依不饶的我还在继续演自己的独角戏。5个孩子中,父亲比较溺爱我,因此,我更肆无忌惮。眼看着日上高竿,父亲着急生怒,责问我:“吃不吃?”我还是不吃。父亲一把把我从炕上抓起拎到院子里。不想,我竟晕了过去。这可急坏了全家人,母亲赶快抱起我掐人中。在家人的千呼万唤中,我才慢慢苏醒。12岁时,我离开了家,到忻州上学。之后,工作、成家,一直在忻州生活。多少年来,各种地方特色的风味小吃布满街头,但无论怎样的佳肴美食,都抵不过妈妈做的那碗酸粥、酸捞饭、酸稀饭对我的诱惑。那是家乡的味道,那是妈妈的味道,那刻在我骨子里、流淌在我血液里的酸酸的味道,已经成为我一生的最爱!2016年,父母亲来到了身边,酸米罐也随之落户。妈妈把为我做酸饭当成了生活中的一件特别重要的事,时不时地茳米,给我做酸饭。这几年,我幸福地享受着妈妈的味道。可没有想到,就在我一次外出学习的时候,妈妈突然撒手人寰。那是一个晴天,天气炎热,可我的世界却是乌云密布,寒风刺骨。哦,有多久没吃酸饭了,仿佛没有了味觉,感知不到那酸酸的味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味道。大姐明白我的心,边做着酸饭边哭着对我说:“英英,想吃酸饭以后姐给你做。”我瞬间掩面失声。轻轻地、柔柔地,我揭开了酸米罐,发酵的酸米香扑鼻而来,只见妈妈的酸米罐里正泛起一个个白色的小水泡,似一颗颗珍珠晶莹剔透。我无法抑制自己那似断线般的泪珠,一滴又一滴。仰起头,闭上眼,我深深地吮吸着这酸酸的味道!

顾小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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