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乘一粒霜落叶归根

时间:2020-10-25 12:01:33 | 来源:山西日报

太阳南倾,跛了脚,愈行愈远,把时光都饿瘦了。秋风一吹,一个踉跄。阳光行色匆匆。靠在南墙的老人,还没把影子焐热,如钩的月亮就开始催人了。影子冰凉,被月色沾在墙上。一个没有影子的人,轻如鬼魅,哪怕一粒露水,都能绊一个趔趄。露水亦步亦趋,扯着发丝,牵着衣襟,装帧着一个背影,也漂白了一个人的年华。水做的露水,跳动着尘埃的心,并在秋天“落叶归根”。云彩是叶,泥土是根。在秋天,每粒露水都要回到生命的原点。那个和祖辈约好的时间,气肃、阴凝、白发,也叫霜降。天空中,那些辗转的露水,如同跋涉的旅人,梦里梦外,都被一粒灰尘硌得生疼。大地上,那些酣睡的乡人,如同露里的尘埃,生活内外,都被霜露洗濯得清清白白。“儿童相见不相识,笑问客从何处来。”尘埃离开时,挥着云的彩翅;回来时,背着露的包裹。它月下敲门时,已瑟缩成霜粒,无人识,无人应声,躺在门旁的狗都懒得抬头。没了游荡的尘埃,天干净了,蓝了,也空了。天空在空中空着,很冷,很静。落叶摆渡着风,从树梢到地面,决绝地倒了戈。东风掉头变成西风,南风拐弯变成北风。干涸的河边,芦苇像诗人般卧着,独钓寒江“雪”。秋风一紧,甩上岸的是一头白发、两鬓年华。风落木归山,霜降水返壑。时光也要在立冬前回家,或老去。一粒露水,沿着干枯的叶脉,走走停停。那往事般的尘埃,被磨蹭得灼烫、透亮。地里的庄稼,被节气喂得饱饱的,比我们还听话,老人颤巍巍一喊,就应声回家了。草虫枕着掉落的腿,在鸣声里追忆往事。往往,一出戏还没唱完,就融为大地的一部分。时光温情。先用露水洗濯,再用霜粒装帧,无论活着或老去,都干干净净、清清朗朗。月光下,一粒尘埃回到故乡时,早已没了露珠的丰盈,却也多了霜粒的矍铄。门口的柿树,老光了叶子,举着灯笼。霜红了,敲门人的脸红了,开门人的脸也红了。故乡的月光,穿过红绿灯和十字路口,站在我床前,梦里梦外,我的脸也灼热地红了。

□葛亚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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